2016年6月30日星期四

生離死別

中文真厲害,四個字就道盡一個人的一生:生離死別,生老病死。
生者看著老人凋萎,雖云生命必然,但點點滴滴流走,兩掌弓起也接不住半分,人生,我真不懂。

2016年6月24日星期五

最差的六月

二零一六年的六月,是我至今經歷過最差的六月。
向來健康的老人家,突然中風去世。今天是他七十三歲生日。
世上最親的兩個人之一,遽然發現患疾入院。
香港的迷你倉大火,焚燒三日仍未熄,已有兩個消防員殉職,十二人不適送院。天啊,應下大雨的時候你不下!早陣子不是天天滂沱大雨嗎?
有沒有科學家研究眼淚這傢伙,要湧來就湧來,壓也不壓住。以為平靜下來,怎料甫張口眼睛就模糊了,是哪個字哪個音撩動那傢伙?


2016年6月23日星期四

他給家人一個真正的家

兩層高的房子,地下一層已儼如另一獨立單位,有㕑房、睡房、起居室、浴室、洗手間。
電線,他拉的; 水管,他架設的;電燈,他接駁的;牆身,他髹的;地板、瓷磚,他鋪的。她噢了一次又一次,在香港,這些工作要找不同的持牌人做,在這裏,他一個人就搞掂了。
房子的上層,都是他一手一腳砌建出來的,包括砌磚、攪拌紅毛泥。
城市來的她,雖也來自基層家庭,卻從未接觸過些事。最初他說爸爸怎樣建房子的時候,她實在無法想象及明白他說甚麼。 在香港,房子都是建好才遷進去,也沒有親友在鄉間住。
現在她終於明白。再次置身這座房子,她連連驚訝,深深欽佩老人家的才華。香港男人說扛起頭家,就是掙薪水給太太,老人家可真真正正建了個家出來!
他只讀至小學,教育程度不及能升讀中學的太太,但光看樣子已知他是戅直的人。年屆七十,仍去斬柴,做各式木工,最愛修理舊車,沒有肚腩,把年輕人全比下去。有次調侃她,說當初選擇他是因俊朗吧,她笑著直認是;哄她說兒子也不及父親英俊,她開心得瞇起了眼。
她雀躍地告訴媳婦,地下裝修得很漂亮,回Slovenia時有舒適的地方住。親身看到了,老人家已遽然去世,她只能默默在心裏感謝、欣賞。



2016年6月21日星期二

斯洛文尼亞一條小村莊

他和她,在同一條村莊出世、長大,在村內同一間小學讀書,結婚,婚後繼續住在同一村落,那是祖父母年代起已定居的地方。

他去世,骨灰葬在村落附近的墓地,同一墓碑有他父母親的名字和相片。她走向另一個墓地,向外國來的她說,那兒有她祖父母、父母的骨灰,之後指著遠處一夬,道那是她的親戚。
村內數十戶,差不多全都與他們有親戚關係,可能大家的祖父母是兄妹,關係一代一代延綿下來。

他突然身故,同村居民也是親戚,全都同憂戚,因他們都知道他倆形影不離。他倆有兩子女,兒子娶了外國妻子,移居亞洲,間中回國,僅女兒一人照顧兩老,於是各地親戚都來幫忙打理身後事,有些在本村居住,有些居於鄰近的村莊。那是外國來的她從沒想象過的人情。在城市出世、長大的她,連親兄姊的關係也疏離,但這兒卻是疏堂表親都鼎力襄助,她默默觀察,靜靜思考,對照城市的孤單。他說過,村莊這麼小,有什麼事都會傳遍,他很怕引起任何蜚語流長,但在這次喪事,她只見到親戚令鄰里的力量更大,給予喪親一家更強的支援。她有些羨慕。

香港也有村,而且位在城市,不知何時開始,由「村」改名為「邨」,除了令人感覺較高檔,她實在想不出官僚幹麼如此多事。由屋村到屋邨,外觀確變了很多,較宗主國的Housing Estate企理多了。惟那縱然仍叫村或邨,都是密麻麻多層大厦,一幢樓的人口是這條小村的六倍。這兒的人,有些仍在首都等城市工作,每天駕車往返,但家家戶戶有田園種植。問他媽媽煮甚麼,她答看看田裹有甚麼!家裹養雞,有自家新鮮雞蛋,不吃出面賣的。九時、十時就寢。

這種鄉村生活,很容易被城市人、文青、偽文青浪漫化。真實的情況是這國大學生難找工作,人工低,鄉村人口老化,漂亮的房子向外人掩蓋了貧窮,要靠很少數能上流的成員撐起一頭家。